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濁酒臺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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濁酒臺三

暮色四合,厚重的雲層像是潑灑的墨汁暈染在天際,與枝頭不時傳來的蟲鳴,匯成了一片祥和的夜。

中興閣內依舊燈火通明,閣外卻是夜闌人靜,幾個時辰的樂舞觀下來總是有些疲乏,不少女眷已尋了由頭先行回府。

亦有不少結伴而行,夜游濁酒臺,暢快盡興。

鐘離借故支開紅芙與蘇蟬,沒想倒是極為容易,紅芙似是對男席處極為感興趣,一直尋著機會過去露面。

見鐘離要出中興閣,絲毫沒有要跟上去的意味,甚至還好心遞了一條幹凈的絹帕給她。

蘇蟬則是被她支去後廚端些栗子糕。

鐘離獨自一人尋著馬匹特殊的氣味來到馬房後門,難言的異味陣陣傳入鼻尖,熏得人暈眩。

此地汙穢,且良馬在京城之地已算不得稀奇,故而沒什麽人會往這個方向而來。

鐘離絞著手中的帕子縮在一處拐角,足足等了兩刻鐘,方聽見由遠及近的腳步聲。

鐘離緊張得呼吸都放緩了幾分,偷偷伸出半個腦袋,恰巧對上那雙清淺的眸子,含著笑意。

姜潯踩著月光而來,攜同鐘離進到馬坊後院內,才開口道:“阿離今日妝扮有些出格。”

“家主覺得不妥?”鐘離敷衍地答,她生得嬌小,眼前恰巧對上姜潯的胸口,她用眼神細細描繪月色長衫上的倚梅瑞鶴圖,靜待對方表明來意。

“過於艷麗張揚,有違名門淑女儀態。”言畢看著她嬌憨綺麗的小臉,在一身衣裳襯托下添了三分嫵媚七分風情,恍若誤入人間的妖精,誘人犯罪。

姜潯喟嘆一聲,調整心緒,調轉話頭道:“我今日見駱以呈對你有所不同,他是否真的上心了?”

仙鶴的翅膀正繪至一半,鐘離擡眸,眼中清澈見底:“不知。”

“阿離,我要錦衣衛為我所用,你能明白嗎?”

駱已呈近日突然張揚的做派令他不安,如今兩方的態度雖近了一步,卻仍暧昧不明,唯一的突破口便是鐘離。

“今日你也看見了,聖上奢靡無度,只顧作樂,已有半月未上朝。如若魚初堯繼續慫恿聖上折騰下去,虞國必亡。”

鐘離眉間微動,幽幽道:“若是我將魚公公的罪證尋到,能否換回我的賣身契?”

不過還剩十多年的光景,她唯一想要的便是自由身,到一處山清水秀之地,肆意地活上一回。

姜潯挑了挑眉,未料她會有此想法。他的確許諾事成之後會給她賣身契,可“事成”二字不過是隨口一說,何事成,何時成,皆由他說了算。

如今鐘離提出此話,是想要脫離他的掌控麽……想得倒美。

姜潯心中冷笑,面上卻是滿口答應,說完還從懷中取出一本白皮書冊,交至她手中。

“阿離,此物對你極有助益,可莫要枉費我的一番苦心。”

鐘離莫名接過,隨手翻開一頁,隨即“啪”地一聲重重合上。

紙上兩個小人兒交疊,做出令人面紅心跳的姿勢,在腦中揮之不去。

氣血逆流,瞬間從臉紅到了脖子根,亦是將她心中最後一絲希望撲滅。

“阿離,我沒有別的意思,早日事成,你便早日可以脫身,屆時天高任鳥飛。”見鐘離遲遲不吭聲,姜潯神情變幻莫測。

鐘離吐出蚊吟般的細語:“家主放心。”遂仰起頭,勉強露出笑意,“我定會好好侍奉駱大人,助家主一臂之力。”

“唔,真乖。”姜潯有些想念她柔軟的發絲,伸出手去摸她的鬢發,卻不料被她一閃而過。

“離席有些久,未免惹他人生疑,我需得回去了,告辭。”鐘離匆忙轉身,生怕晚了一步便被姜潯看到落下的淚珠,小心翼翼地將冊子塞進束腰帶,暗中琢磨扔在哪能不被人看見。

姜潯手掌僵在半空,面上不愉一閃而過,精心養大的貓兒想要逃,哪有這麽容易?

季春的夜裏已有了夏暑的燥感,平白惹得人心浮氣虛,郁結難紓。

鐘離魂不守舍地轉身欲走,就在此時,一陣寒涼的悚意爬上背脊。

倏地看向左側,只見一對銅鈴大的眼珠在黑暗中冷冷凝視著自己,偶爾流過嗜血的光芒,伺機而動,一觸即發。

鐘離嚇得屏住了呼吸,楞在原地不敢動彈。

姜潯也意識到不對,緩緩轉過身,淡定的臉上出現裂痕,他心中駭極,可此時呼救勢必會暴露二人私會之事。

銅鈴大眼從黑暗中緩緩邁出,一只通體幽黑,毛色鋥亮的黑色豹子,以掠奪者的姿態睥睨二人。

姜潯頭皮發麻,此乃遼人去歲進貢至濁酒臺的貢品,與尋常花豹體型相仿,一身黑色的皮毛極為罕見,強悍兇殘,迅猛如電,就連猛虎都可一戰。

如此危險之物,平日都是關在鐵籠中,有專人重重把守,如何就能逃了出來被他二人碰上?

鐘離從未見過此等龐然之物,腦中還未有所反應,兩行清淚便滾滾落下,喉間發不出一點聲響。

黑色豹子像是戲耍瀕死的獵物,圍著二人打轉,卻遲遲不上前。

姜潯終是不願再坐以待斃,趁豹子行至鐘離面前短暫停頓的片刻,驟然轉身,向身後疾速跑去。

他乃文臣,身子不比鐘離強多少,更遑論與如此兇猛的豹子匹敵,他還有很多事未完成,決不能死在這裏……

黑豹原本好整以暇,倏地被姜潯驚到,立起渾身毛發就要追上去,卻忽地意識到面前還有個人類,且她身上似乎有好聞的味道。

便棄了姜潯,兇相畢露,咧開血淋淋的大嘴朝鐘離脖子咬去。

鐘離眼睜睜看著黑豹張大嘴朝自己沖來,腦中快速閃過自己短暫的一生。

幼時的顛沛流離,姜府的錦衣奢食,駱府那個看不透卻很討厭的男子……

最終留在那片桃花林,那個受父母疼愛,不知憂慮為何物的女孩。

鐘離閉著雙眼,卻遲遲未感受到喉間的痛苦,惟有濃重的血腥味在鼻尖揮散不去。

詫異睜眼,卻見一片赤色衣衫從天而降,牢牢蓋住自己的頭面,隨後身體一輕,被人緊緊摟入懷中。

熟悉的冷冽氣息令人安心,知是駱已呈來了,鐘離驟然放松下來,竟直直昏了過去。

駱已呈面色沈凝,腰間繡春刀刀鞘空空如也。

方才神氣的黑色豹子側躺在地上毫無動靜,眉宇間插著一把刀柄,刀身竟悉數沒入它額頭,足可見擲刀之人的功力非凡,竟能在百步外做到毫厘不差。

身著紅衣的錦衣衛陸續趕來,蕭鶴率先上前請罪:“大人恕罪,微臣已將濁酒臺封閉,不讓任何人進出。”

一旁陸達海補充道:“聖上,皇後娘娘與長公主皆已護送回宮,均無大礙。”

駱已呈輕輕頷首,交代完後續之事,便抱著懷中人兒大步邁向大門外的馬車。

紅色大氅隨風舞動,走在夜間如同腳踏火焰,奪人魂魄的閻王,麒麟開道。

夜涼如水,鐘離身著薄紗,如同貓兒一般窩在駱已呈懷中,時不時往裏鉆一些,汲取點點溫暖。

駱已呈被他蹭得上火,卻並未推開,反倒將裹著她身子的外袍攏了攏,用眼神細細描繪她的眉眼。

熟睡的鐘離少了往日的怯懦,清秀的五官竟是憨態可掬,明艷中含著絲絲嬌媚。

嗯,這身皮囊還算不錯,他想。

心中有些癢,忍不住擡手輕撫她的眼角,觸及到溫軟的一刻,倏地頓住。

貓兒睜開了濕漉漉的眼,含羞帶嗔地瞅著他。

駱已呈呼吸一滯,回想起李渺的叮囑,蠕動了下嘴唇,不情願道:“再忍忍。”

鐘離哪能聽清他在說什麽,似有了經驗,小手滑到他腰間,兩下便摸到了褲腰,胡亂向外扯。

“乖,別亂動。”曾經的翻雲覆雨躍入腦海,令人食髓知味,男人呼吸已然變得沈重。

“啪嗒”一聲,鐘離腰間一本白色冊子掉落,駱已呈騰出手撿起,翻了幾頁後,眼中蓄起了風暴暗湧。

馬車緩慢地行駛在官道上,車簾不停翻轉,掩住一室春光。

熱意上頭的鐘離扒不開他的衣服,轉而褪起了自己的衣衫,香肩外露,肌凝玉質,不依不撓地想要饜足。

除非駱已呈有隱疾,否則誰能抵抗?

駱已呈深吸口氣,俯身貼上貓兒的側臉,輕柔地輕吻她的耳畔,想借此緩解她體內的藥力,以及自己緊繃的下腹。

可馬車顛簸,兩人相貼的面頰不時上下磨蹭,磨的人更加心癢難耐。

貓兒身上的麻癢越來越兇,逐漸忍不住“嚶嚶”哭叫出聲。

駱已呈倒吸一口涼氣,低頭重重封住櫻唇,貓兒的鶯啼如何能讓別人聽去,況且……

這也不算是“行房”吧。

唇齒相交,忍耐多日之人吻得極為用力,恨不得將懷中貓兒揉進身體才好。

馬車本就行得緩慢,在駱府大門外停了足足一柱香的時間,才緩緩駛入偏門。

采一夜半被叫醒,為鐘離放血,看著床上面色紅得能滴血的人兒,頭一回生出心疼的想法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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